“不用,不用,我对这个完全外行,”他说话之间大有咕噜,挖苦,和侮辱人的意味,“并且我也没有时间。”
克利斯朵夫眼泪都冒上来了。可是他暗暗发誓,没有听到哈斯莱对他的作品表示意见,绝不出去。他又惶愧又愤怒地说道:“对不起;从前你答应听我的作品;我为此特意从内地跑来的,你一定得听。”
没见惯这种态度的哈斯莱,看到这愣头傻脑的青年满脸通红,快要哭出来了,觉得挺好玩,便无精打采地耸耸肩,指着钢琴,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说:“那么……来吧!”
说完他又倒在半榻上,仿佛想睡一觉的样子,用拳头把靠枕捶了几下,把它们放在他伸长的胳膊下面,眼睛闭着一半,又睁开来,瞧瞧克利斯朵夫从袋里掏出来的乐谱有多少篇幅,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,准备忍着烦闷听克利斯朵夫的曲子。
克利斯朵夫看到这种态度又胆小又委屈,开始弹奏了。哈斯莱不久便睁开眼睛,竖起耳朵,像一个艺术家听到一件美妙的东西的时候一样,不由自主地提起了精神。他先是一声不出,一动不动;但眼睛不像先前那么没有神了,噘起的嘴唇也动起来了。不久他竟完全清醒过来,叽叽咕咕地表示惊讶跟赞许,虽然只是些闷在喉咙里的惊叹词,但那种声音绝对藏不了他的思想,使克利斯朵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喜悦。哈斯莱不再计算已经弹了多少,没有弹的还有多少。克利斯朵夫弹完了一段,他就嚷:“还有呢?……还有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