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次日早上在旅馆里起来的时候,又让他心理有点变动了。那时,茶房送进来一封信,正是罗维明写来的。信上这样说:坚兄:君事弟己尽知,殊不想决裂到如此地步。但弟仔细思量,君与冰如实无决裂到如此地步之理由。今日午间,请来舍下午餐。
事先,当由内子单独向冰如详询一切。果有可能解释之处,不妨当面谈破。君始终站在妥协地位,谅不反对吾人此举也。即候早安!
弟维明上
志坚把信笺捧在手,看看想想,觉着他说事已尽知,自己是昨日分手后,不曾和他夫妇见面,这事又没有第三个人得知,必然是冰如把在旅馆开谈判的话告诉他夫妇了。那么,罗太太单独约她谈话,却也有可能。今天这个约会,倒是不能不去的了。他这样转念一想,就如约地到罗家去午餐。在客厅里会见的时候,维明夫妇,双双地都坐这里,并没有看到冰如。心里头这就有点儿狐疑,他夫妻又弄什么玄虚呢?维明和他握过手,让他在旁边椅子上坐着,先笑道:“志坚兄,我于说话之先,要劝你两句。便是你还是个年富身壮的军人,前途无量,大可有为,你还怕找不着女人吗?”志坚笑道:“我并没有什么感觉,今天来是践我兄之约。”罗太太见志坚的脸色,还相当自然,便笑道:“既然孙先生这样说了,那好,回到了汉口的时候,你可以赶快去寻点工作,男子汉有了事业,那就可以把女人的事忘了。”志坚道:“不过这又算辜负了二位一番好意,但不知冰如对嫂子说了些什么?”罗太太摇摇头道:“这女人有些变态。我今日是特意到旅馆里去看她,哪晓得她留下一张字条,说是坐飞机走了。昨天都没有听到她说要走,怎么会临时就买到了飞机票子呢?恐怕是推诿之辞,躲开了我的。”志坚道:“她坐飞机走了,那是可能的。因为她知道我明天要坐火车走,所以她抢我一个先,好把离婚这个消息去告诉对方。因为对方是我的好朋友,若是我和冰如同到汉口,他或者还会有所顾忌的。她既先到,抢着布置了一切,便是对方也会无可反悔了。”罗太太笑道:“若是照你这样说,那错处就完全在冰如一方面了。”志坚耸着肩膀笑道:“若是还要把错处看在我这方面,我也没有什么办法。”说完,他又叹了口气。罗维明站起来,拍了他的肩膀,笑道:“老哥,不要灰心,将来我太太给你再物色一位贤良的。那时,抗战胜利了,你一个胜利军人,是有不少的女子崇拜的,找冰如这样一个女人,绝无问题。来来来,下酒的菜已经做好了,我们先来喝几杯。”说着,挽了志坚的手就向隔壁餐厅里拖了去。而志坚所认第二个挽回的希望,也就此了结。餐桌上本来预备着四个座位,两位主人,两位客人。罗家的仆人依了主人的嘱咐,这样安排着。另一位客人未来,他以为是迟到,还在那座位前设了杯箸。志坚坐在席上,在衣袋里掏出手表来看看,然后指了那位子道:“还虚席以待呢,大概这位客人已经在汉口大餐馆吃午饭了。交通便利,便利到这种人,却已失掉了物质文明的原意。”罗维明听了这话,哈哈大笑,举起面前的杯子来道:“喝酒喝酒。”志坚自也不愿跟着向下说去,也只微微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