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怎样的喜乐开怀呀——他坐在瞳儿身边,不眨眼地看,说是个男娃呀正合他意,说瞳宝贝的小手福的,脚丫子大,将来是个大个子。说瞳宝贝是个机灵娃儿,长大肯定走四方干大事。说瞳儿眼睛黑啾啾的像我,鼻子直棱棱的像我,耳朵锤锤厚厚的像我。瞳儿哭的时候,他就“哦——哦——哦——”拖长腔调哄,又笨又慈爱。又跟我念叨起母亲,埋怨母亲没福气,连这么俊的城里的洋气孙孙都没机会抱。
记得有一次,父亲给瞳儿十元钱买了几颗草莓,被我絮叨奢侈,他竟一反素日的温煦样,脸红脖子粗跟我吵。
后来,瞳儿跟我回去看父亲,上柴垛,挖院子,乱弄一气,他非但不禁止,还笑呵呵夸瞳儿能干。
再后来,父亲疼瞳儿胜过疼我。
每年杏子熟了的时候,父亲就拎一篮子盖着绿杏树叶子的麦黄杏来看我,一进家门就要我吃,被我的馋模样逗乐。
每年小城里有物资交流会的时候唱大戏,我会请父亲来家里住上几天,晚上我提着小方凳陪父亲去看秦腔戏。他给我讲王宝钏守寒窑,讲黑脸包拯明镜高悬,讲着讲着就串词了。
父亲老了,老得记不住事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