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之于味也,目之于色也,耳之于声也,鼻之于臭也,四肢之于安佚也,性也;有命焉,君子不谓性也。(《尽心章下》)
既承认声色臭味为人人所必趋,也是天性;又说凡这些物质的享受,皆有命定,不可强求,所以君子不认他为性。深恐人类纵性情以恣其所好,流入放荡邪僻,故作这种强制自修的说话,以消弭一般人过度的欲望,或者是孟子的苦心,这也是他要完成性善论的一种强辩。
《孟子》书影
三 培养主义的教育论
孟子的教育论当然是根据他的性善论来的。性是心的倾向,心是主宰吾人行动、位在体内的一个善机——精神作用。这个善机是非常敏活的,很容易被恶劣的环境引诱的;一引诱就遁了,一遁就与它的原来位置相去十万八千里了。到了此时,这个人就变成不完全的人。教育目的在以教育手段达到个人人格的完全,故教育第一步工夫就在收回原来的善机,使它常存在腔子里面,或根本不让它受引诱而外逸。收回善机即孟子所谓“求放心”。[19]去掉外来的邪念,保存原来的善机,即求放心之道。这种善机是极柔嫩的,极幼稚的,若仅仅至保存或收回为止,那亦无大用处,且难免不再丧失,故教育第二步工夫,即在培养,培养的工夫才是切实的教育。养其善机,扩而充之,即是培养的工夫。孟子对于培养分做三方面:(1)养心。养心的工夫在于寡欲,所谓“养心莫善于寡欲”(《尽心章下》)。(2)养性。性是倾向于善的吾,人只要顺着它利导,不必巧为穿凿就行了,所谓“天下之言性也,则故而已矣,故者以利为本”(《离娄章》)。(3)养气。在消极方面,须稳定心志,勿使心志来害气,所谓“持其志,勿暴其气”(《公孙丑章》)。在积极方面,须做集义工夫以养气,所谓“必有事焉,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也”(《公孙丑章》)。这几句话即是集义养气的工夫。果能照此培养,充分的培养,必有显著的功效。良心常存,能够镇定,外面勿论如何引诱,皆不足以动其心。天性纯全,表现于自身方面,不觉“睟面盎背”;扩充于社会方面,“足以保四海”。理气充沛,形成“浩然之气”,至大至刚,足以配道义而与天地相参伍。这样的人格,即孟子所谓“大人”,所谓“大丈夫”。大丈夫的人格是充满善机,器宇阔大,行为不苟,得乎时则为政治领袖,不得乎时则为学者导师。我们若是静心体会:这种儒者的态度,高士的风度,正是孟子人格的写照,但他所讲培养主义的理论却有不可磨的价值。